第336章 一句抱歉
太后在自己宫里，手捻佛珠，陷入沉思。 她面色凝重，眼神清亮，一幅精明模样，完全不似平日…… 虽然如今一身华服珠翠，受人敬重。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，处境实在是尴尬……比之多年前，并未好多少。 她前朝没人。 比如这件事，都隔了两天了，才知道一些。且还不能明白真正的意味。只能从皇后这两天的表现来分析……对她和太子的打击应该不小。 想到此，她心里挺舒服。 后宫嘛……不由又苦笑了一下：连自己都这么老了。她的人手几乎也老的老，死的死了。 而新的人手……自己只不过空有个太后的名号罢了。皇上不是她亲生，双方只是面子情。且皇上下手收拾自己娘家人时，手可是不软的。 前朝没人，娘家没人，皇后把控着后宫，太子地位稳固。 ……谁会贴着自己呢？ 所以，看似一切都好，但头上始终悬着把刀呢。就算恨皇上，但皇上若要死了……恐怕自己也活不了。 叹了口气，想起了当初…… 那时，江皇后还是被董贵妃欺负得无还手之力的妃子，一双儿女过得连宫女太监都不如。几次面临生死。 江氏求赵皇后庇佑，可皇后自保都困难。就算有心，也无力。 是啊，董贵妃和李珍那对变态母子的锋芒，谁能对抗得了？ 于是，江氏谋到自己头上…… 当时，自己也因娘家的事，对皇上怀有一腔愤恨，于是，两个人合谋了。 为了自断后路，表示同盟的决心，相互的都在对方手里留了份东西。 想到此，太后慢悠悠的喝了口茶…… 那时候的江皇后还不够老辣，而自己在宫里的人手，很多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。 于是，江皇后手里自己写的东西，让自己寻到后给毁了。 太后突然笑得咯咯的……可怜哪，她藏得那么好，连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！ 知道后差点给气死。 其实，她也想找自己手里她写的那份，可她哪知道，自己的那份早就送出了宫！没有任何人知道，在西蜀放着呢。 在那儿，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。是父亲留的风流债……母亲强势，父亲只能把她们母子留在当地了。却没想到，躲开了家族的祸事。 那一枝，虽然人丁不旺，但有个比较出息的侄孙，已经是举子身份了。 今年年底进京，准备明年的春闱。 那份儿东西，是想让他带进京的。 这一切……钱太后回过神，且面目狰狞，江皇后也才知道了自己的厉害，所以这么多年，她不敢动！ 不过……这到底是麻杆打狼：两头怕的事。 如果皇上死，太子继位。 那份东西，是保不住命的。自己肯定在“痛惜皇上”后，陪同而去…… 前些年，她分析了半天：太子上台不行，李倞上台……恐怕自己死得更惨！ 于是，她选中了小十五…… 而且，她知道永安郡王也有意托举。 估计……他是想当个摄政王吧…… …… 周东派去的人，探听到了冯丽娘的所在。 但想接触，就太难了。 首先是在山庄，几乎没有外人来。 若想从山上翻进去，相当的吃力不说，就算进去了，如何能接触到她也是个难题。 上次还是找到了附近镇子上，找到给山庄送米面油的店家，行贿了店里的小伙计，才跟着来了两趟。打听到的…… 现在，要传周东的信…… 秋天了，山庄又开始采买，很多重的东西，都要提早准备好。否则冬天一下雪，再往上运就费劲了。 有些上好的炭火，镇子上没有，得京城的店家送。于是，他又混了进去，终于跑到冯丽娘的院子里。 庄子上的人都挺朴实，只看管冯丽娘，倒没人为难她。 也知道她也跑不了…… 这大山里，一个贵妇人，就算出了庄子，能去哪儿？ 冯丽娘在屋里闷了两天，伏贴下来，对周围人也不错。她带着银子，小恩小惠的，不动声色的把几个人都维系得不错。 弄了些针线，绣着花，却整日都在想着如何翻盘。 笃定周东会来寻她，提早写了信，随时准备着他的到来。 所以当这个人寻过来时，冯丽娘立刻扔了过去。 …… 龙泉寺，张得宝和那位姑娘又见面了。 两个人之前就见过一回。 张得宝让他娘打扮了一番，但气色还是有些憔悴，嘴上的泡也没好。 那姑娘确实是比较大气，看着他的样子，还关切的说，“现在梨子下来了。煮些冰糖梨水喝，可以去去火气。”她温柔的说。 张得宝轻轻的点头，二人走到一个小坡上，遥望着树林和寺院。 天高云淡，秋景如画。 姑娘脸上是笑，但张得宝突然很悲哀。 自己这一生，碰到墨媛，算是“一遇周郞误终身了。” 眼前的姑娘，安稳踏实，也很温柔。要说，她当自己的妻子，没有一处会输墨媛。 可是……此刻，他脑子里，却总惦记着那个“亢奋”的死女人。 胆子真大，都能想到她的凄惨下场了……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自己。 转头望着下方池塘边，父母坐着，陪着眼前姑娘的家人说话。 父亲的身子如风中之烛。 母亲爱父亲、宠自己。 那些年，他们都不舍得让自己吃苦上进，总是随他心意。 好在，自己虽然纨绔，但在父母的熏陶之下，人虽懒散些，贪图享受，但终究没走得太歪。 所以当有天，他“走上了正途”时，都能想象，父母有多高兴了。 如果自己出了事……估计他们，也不可能再支撑下去。 可这两条腿，在泥里拔不出来啊…… 怎么办？ “张公子？”那姑娘看到他眼圈红红的，情绪还有些激动，“您怎么了？” “方姑娘，我母亲很喜欢你。我知道，你很好。只是……” 方姑娘开始听着还有些激动，但这个“只是”令她心中一动，认真的看他。 “是我不好。有件事让我身陷其中，不可自拔。原先以为解决了，才开始与姑娘相亲。可现在，我发现并没有……这件事，我无法与姑娘说明原委。 也不能告诉我母亲。所以，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，恐怕……我不能再与姑娘继续下去了。姑娘无辜，我不忍牵累。” 方姑娘被张夫人看中，并不是没道理的。 若是寻常女孩子，肯定会又羞又恼，会掉眼泪，或者转身而去。 但方姑娘，却深呼吸两下，然后说：“公子这样说，我倒也不好再问。只是，有些事，身在局中糊涂，别人或许更能看明白。再不行，您也跟张夫人说说。夫人聪明又有经验，总会有法子的。” “多谢姑娘……你真的很好，是我不好。烦劳姑娘跟家里人说……我为人平庸无趣，怕是难为姑娘夫婿。” 那姑娘看着他，咬着牙，也很激动。 她这一路走来，很不容易。 原以为终得了门好亲事：婆婆看重，家境殷实，人口简单。丈夫走正道，都这个年龄了，身边也算干净。 却没想到…… “好。”她声音哽咽了一下，行了礼，转过身，流了两行眼泪…… 张得宝站在那里，对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：“抱歉。”